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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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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能當天帝並非因著他是嫡出太子的子嗣,而是因著他的天資。黛絲之事,不過是他情竇初開乃至靈臺迷糊了些,如今怕是他已醒悟過來了。天帝這些年並非當真如傳言那般無能,反倒是有種韜光養晦的意味,興許天嬪黛絲不過是他情竇初開之際的一樁桃花罷了,並未見得很是深刻。

試問他若真的糊塗油蒙了心智,外公和“四禦”真皇早就廢了他。天帝沄洌是個最有耐性的獵人,為了降低旁人待自身的敵意,他能韜光養晦好幾萬年的。

九尾金狐仙帝與天帝不時把酒言歡,要謀害他乃是極其容易之事,為何九尾金狐仙帝這般多年卻也不曾讓得手過?只因天帝乃是頭天賦異稟的天龍,他天生百毒不侵且酒量驚人,再猛烈的毒於他而言不過是針灸般不痛不癢,酒更是涼水般。

“天帝與我本就是無緣之人合該成全彼此,餘生莫再相見免得彼此膈應。”鳳欒曦隱約覺得元安陽所言非虛,奈何此刻她當真不欲細想。

“據我所知,這孩兒並非膈應便能得來。你若待我表兄無情,只怕他碰觸你衣角也能讓你惡心不已,更遑論行敦倫之禮了。”膈應?她倒是覺得天帝與她這個表妹更為膈應,畢竟有著怡樂元君攪和多年。

於“情”這一字,她元安陽也算得上有些頓悟,縱然那時的她與勾陳帝君感情不時泛著暗湧,也深知韓林神官很是傾慕自己,奈何他卻連她一片衣角也觸碰不得,因著他並非她心中的良人。

天帝被黛絲迷惑得最深之際,鈞天後宮的妃嬪除卻城府頗深的東海公主想到暗殺,其餘妃嬪哪個不是只懂哭哭啼啼。黛絲能在幾次命懸一線之際化險為夷,誠然這位天後娘娘乃是功不可沒,天帝能對其身份雖存疑而既往不咎,想必與這“情”字脫不了幹系。

“好了,我不欲再說天帝之事,你權且當我那日深閨寂寞覓個‘情夫’罷了。”鳳欒曦驀地轉移話頭便是不欲過多探討天帝,這般多年,她該做的已是盡職盡責,如今更是當好一個仳離的下堂婦。

謙謙公子、文質彬彬,天帝算是擔得起這些詞。鳳欒曦覺得,相較於勾陳帝君的表裏不一,天帝則是溫潤如玉多了,他雖談不上魁梧可也是一身彪腹狼腰的挺拔身姿。

六萬年前的天帝雖是一臉嫌棄的模樣,可那張面如冠玉的俊美儒雅讓她記得清楚,那時的他正值是個八萬歲的少年郎君。後因有了怡樂元君,為了擔得起父君之名,他早早便續了極為儒雅的胡子,將近六萬年之久。

“一夜風流?哈哈哈,依我所知,你我也絕非姒昭那般的孟浪神女,一夜風流之事你我也幹不出來。加之,若要覓情夫怎也是荀旸此類冷情之人吧?處事幹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元安陽笑得不甚客氣略顯戲謔,堂堂天帝淪為情夫當真情何以堪?!

她與韓林神君素來覺得勾陳帝君於女子而言是個難得的好情人卻非好夫君,勾陳帝君除卻那張臉誠然與溫文儒雅無緣,一身粗獷賁張之仙軀,於天族許多仙君而言委實剛棱有力。

需知“癡心”與“癡心妄想”乃是兩碼事,對於待他有遐想的神仙,莫論男女,只要不妄圖影響到他勾陳帝君,他素來不會主動理會。

至於天帝雖是略顯精瘦卻也非瘦削之人,一身彪腹狼腰深藏在得體端莊的天帝袍服之下,他的性子過於情深義重誠然難以當情夫。

“你當真喜歡待帝君連削帶打的,誠然你表兄也非很差勁。”旁仙如何她不知,但對於天帝的身姿她尚算滿意。成親六萬年她也毫無所出,然則已算是逼得一眾仙僚不時擠兌天帝多納天妃、天嬪。

“與‘帝’同行,萬事小心。不若這一句‘珍重’也顯得枉然萬分。”元安陽本欲詳談,奈何她驀地感覺到荀旸的氣息就在附近,她暗中揉著鼻子示意鳳欒曦莫要洩露什麽。鳳欒曦與天帝沄洌之間素來疏淡如水,但今日細問之下似乎略有隱情。

鳳欒曦頷首會意,她本就無意過分牽扯天帝之事,一則兩人乃是八字不合,二則她本就無意與天帝百年好合。

“時候不早,我先行回鈞天去。”她見夜色已深便以此作由頭,催促站在三丈之遠的青鸞取來披風準備打道回宮,她此次懷胎分屬不易,理應多謝擔待自身。

她與元安陽雙雙動身往廊道那方走去,剛走了一半不到便遇上兩位前來迎接妻子回去的神君,月色之下勾陳帝君一身藍白相間的仙袍,一手執拂塵,一手負於身後,頗具沙場點兵的仗勢立在那兒。而天帝則是一身月白的天錦織雲袍,身姿在月下顯得多了幾分清冷。

“當真知夫莫若妻,本天帝也正欲覓你一同回鈞天。”雖說兩人不過是將要和離,奈何此刻尚未成事,她也需得擔著天後的氣度與他得體地應對著離開。

看著這雙夫妻甚是般配的同行背影,元安陽便覺得很是煩憂,適才聽鳳欒曦的描述天帝似乎有心與她較勁。她縱然萬般不舍鳳欒曦這位奇才,可感情之事素來是強扭的瓜不甜。

呿!臭男人,即將失去方知其難能可貴!

這天下之大何以她鳳欒曦就覓得這麽一位歹人當郎君呢?不求互生情愫,但求並肩作戰,就連這麽一個小小夙願,蒼天也不樂意去成全?鳳欒曦曾是東極真皇的人馬卻也是鈞天天後,難免會接觸到鈞天皇權之事,從前她不曾有過異動,表兄尚能佯裝不知情。

最直接了當的方式便是如黅霄宮天嬪那般提早身歸混沌,既能保住母族之榮耀又能冠冕堂皇地化解難處,奈何她此時卻很是湊巧地有了身孕,而表兄似乎有心要保護她。然則,今日之宴席本就是個“鴻門宴”,乃是勾陳帝君有心設宴替她擺平天帝的怒火,她無需再去走一趟渾水。

“爾與天後相談甚久,都說了甚?”勾陳帝君仍舊是那派縹縹緲緲甚是仙風道骨的祥和之氣,天帝動情的意味著實濃重,他略為暗示已讓其神緒動亂得很。

“不過是比劃著你與表兄誰更像是情夫罷了。話說,今夜旸旸意欲當夫君抑或是情夫,又或是當個小靈寵?”她揉著鼻子瞟了瞟身邊的魁梧身姿,兩人已是老夫老妻多年了,說句通透些許的話早已過了癡心換情深的纏綿歲月。

“把心一橫要當個絕世妖姬?”他戲謔地掐了她的臉一下,喊得這般親昵害他連稚氣的兩枚虎牙也顯露出來,透著難得的幾分稚氣。

“誠然也只是帝君的妖姬,妾身更為不爽帝君信奉‘宮中帝後不倒,宮外旗幟姹紫千紅。’當真甚是讓人動容。”她臉上堆著盈盈假笑,一雙柔荑正攬著他的腰身。

這三十六計中這“美人計”乃是個下乘之法,加之這美人計也並非萬試萬靈之策,若是於沈溺酒氣財色之人,興許會是個良策;可惜勾陳帝君雖是甚為通曉人事卻也是個不喜沈溺溫柔鄉之人。

適才鳳欒曦也說了樁小趣事,上個月初勾陳帝君與天帝在鈞天一處閑話,在半路上遇上九尾玄狐仙塗姬,那小妮子因著故意別過臉看不清前路,生生撞到樹上險些連臉蛋也刮傷。塗姬縱然這般狼狽,奈何勾陳帝君連眉頭也不曾皺過,仍舊是那般飄飄渺渺甚是仙風道骨地優雅離開。

“我待她們皆是無情,爾也無需吃醋。”勾陳帝君飛眉一挑語氣上頗為不滿,儒雅的大手攬過她欲要越過的身子,將其困在他的身前。明知她敷衍假笑,可他仍舊會醉心於她的笑意之中。

即便在繾綣纏綿的圓房之時,因著酒意而靈臺迷糊的她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情到濃時,她一句“且慢!我尚未妥當。”的推諉後,他微喘著頗為不舍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再強烈的熾熱此刻也如被人潑了一身冰冷的冷水般驟然冷卻。

“安兒,許我照拂爾一生,可好?”他僵著一張秀逸的俊臉,想他活了二十三萬五千歲,何曾被人這般拒絕過?然而,她很是有膽量。見她無動於衷,他難掩失落的窘態,背過身子準備下榻之際,她卻難掩笑意地從背後摟抱著他。

側目看著她那張嬌羞的俏臉,還有那雙因害羞而看望別處的盈盈杏眸,眼前的神女乃是他日思夜想之人,他對她早就熾熱渴求,為顯君子之道仍舊睜眼說假話:“安兒,爾可曾思量透徹?撩撥了我,爾休想脫身。”

“既是如此,那容我多思量一會吧。”她很是上道地含笑迸出一句戲謔,當即惹得他俊顏一沈,隨即龍口大開把她壓在身下,成全了這朵並蹄蓮。

自他情傾元安陽便不甚喜歡旁仙的碎嘴,說的不過是圖個嘴上痛快素來不會深思能讓當事者陷入何種漩渦。加之,塗姬這波臟水已把他的清譽毀得支離破碎。

即便塗姬已喝下太上老君的忘情之水,可偶然遇見之時塗姬仍會不甚自在地別過臉佯裝不曾見到,她越是這般欲蓋彌彰越是讓他很是膈應,仿若他才是始亂終棄之人,奈何他當真不曾觸碰過她。他設立帝後本就是要真心實意待元安陽好的,而非到處招惹這些似是而非的桃花障讓她心生不快。

“大好的一個甜甜糯糯神女就被你毀了,她用情頗深,他日怕是難以出嫁了。先有姬靈上神執迷不悔,後有塗姬飛蛾撲火,到底還是你這禍害迷的。”她螓首枕在他的肩膀處,一雙杏眸飽含笑意地試探著他,“你說,我也去太上老君處討來一碗‘忘情之水’灌下,可好?”

“安兒,爾越發皮癢了。”勾陳帝君摟著她的腰身莞爾一笑,在她嬌媚的一聲“少來吧”之下,他龍首一低薄唇印在她的櫻唇之上。

螓首微仰承接他的熱情,杏眸緩緩合上,藕臂攀上他厚實的肩膀。若他能忘卻與韓林神君之間的“恩怨”,不再踐踏著她的原則底線就好了。

卻說回程路上,鳳欒曦與天帝雙雙坐在八駿馬車上,天帝正襟危坐地靠在車廂閉目養神,而她則是百無聊賴地攀在床邊細看璀璨星河。她不敢細想若被帝君知曉安陽有過異心的一瞬,這顥天該是如何翻波,不知為何她總感覺元安陽把自身的秘密販賣於她,乃是一樁殊途同歸的構陷。

試問構陷一個不得寵的天後能有何用?帝後、天後,顧名思義不過是後,在神皇跟前也不過是臣,臣子廢了老了還會有人替補。更何況一個無寵已久的神女仙子?

話說這韓林神君也是個膽子膩肥的,明知帝君甚是喜歡其帝後,他怎敢冒然去招惹呢?她苦笑一記,連她這個聽故事之人也險些被韓林神君之深情所感動,更遑論那時正值脆弱時期的元安陽,還好她不曾露出過蛛絲馬跡讓天帝與褚曉神君察覺她的心思。

耳邊除卻八駿馬車的車輪滾動之聲,尚有一縷輕微的呼嚕聲,她柳眉一擰,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眸瞟了天帝一記,這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竟不知不覺地打盹了?

繡花枕頭?不知為何她對於這個詞只感覺很是可笑,能讓她發自內心地瞧不起六萬年之久,誠然他也是個人才。他,算是她所認識的神君中長得最為漂亮的,而拳頭卻不是漂亮的,黛絲幾經犯險皆有她從旁協助方能躲過。

她與天帝雖是夫妻多年卻也離不開公事公辦,因著本就無情,所謂“敦倫之禮”也不過是在盡些夫妻之間義務罷了。她對天帝談不上感情,卻也不怎抗拒他的觸碰,興許她與那九尾金狐仙姒昭並無區別,姒昭的孟浪圖的是艷名,她鳳欒曦呢?似乎不樂意在此道上深究。

饒是記得那夜她雖是尷尬萬分地揪著被他拉扯得淩亂不堪的衣衫,奈何終是抵不過酒意正濃的天帝,這靈臺一含糊便與其胡搞蠻纏了一夜。醒來的一刻,床上除卻她獨自的身影迎接昴日星君的雞鳴,身旁已無天帝的氣息。那日她難掩一股無法形容的挫敗感,堂堂天後在他天帝眼中卻連個侍妾、仙娥都不如。

若說她不曾後悔過那夜的荒唐,誠然不過是說謊。想到那刻他乃是酒醉而顯得神志不清,她便深以為懼,萬一他突然清醒過來反悔豈非成了彼此的包袱?還好,他揮揮衣袖走得甚是利落。

然則,一夜風流之後彼此之間確實多了一個喚作“孩兒”的包袱,試問她又有何顏面譏諷笑天嬪黛絲不知廉恥。至今她仍沒有勇氣問他,當夜他眼中的人是誰,其實何須細問呢,那時他的眼中定必非她鳳欒曦這個歹人。

“你在想什麽?”天帝睜眼便見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車窗外,時而徑自傻笑,時而瞟了他幾眼,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麽突然噗嗤一笑。此刻神色活潑的她似乎與印象中的冷淡相差甚遠,她鮮少顯露過這般鮮活的氣息,平日裏不過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

“可是妾身驚擾了天帝?”天帝的細問在寂靜的車廂之內顯得鏗鏘有力,她難掩臉上的不耐煩,或者說,她已是不欲再逢場作戲了。她輕輕搖頭,冤冤相報何時了,不若相忘江湖來的舒坦些。

天帝搖頭,六萬年以來,她看他的眼神皆為恭敬,八駿天馬車不大,兩人雖是近在遲尺卻又顯得頗為遙遠。她的心墻素來築得厚重,許多時候他也猜不透這位天後的喜怒哀樂皆是所為何事。

他很是懷疑為何坊間會謠傳天後太過深愛他而這般忍讓他的胡作非為。誠然愛一個人並非如此,他,很是清楚天後的眼眸處僅有他的影子卻無任何感情在,她仿若身在其中卻又不在其中。

他,見過相愛之人是何種模樣,也見過她那雙桃花眼眸如何璀璨。他見過勾陳帝君本是沈穩銳利的星眸落在元安陽身上之時竟變得如星光般璀璨,就連一直緊閉的薄唇也會不自覺地彎出好看的弧度;而她的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眸子只有褚曉神君在身側方才呈現喜悅之色,那時他妒忌得連牙關也快要咬碎。

到了“琉璃宮”的大門前,天帝率先下了車。待得她彎腰步出車廂,天帝的有力臂彎已扶著她的腰把她抱了下來。她柳眉輕蹙,不懂天帝的反常越發頻密,“謝過天帝,妾身雖是有孕也非如扶柳之姿。”

“今晚夜色已深,本天帝在‘琉璃宮’留宿吧。”天帝上前摟著她的肩膀一並穿過月亮門,踏入二樓的樓梯,穿過走廊拐入寢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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